一個城市必須迎來拆遷和重建的時刻。整個過程就像一條巨大的城市鯨魚墜落,倒塌的房子是巨大鯨魚上脫落的血肉
在湖南長沙,西臨湘江,南臨湘春路入口。湘春路527號有一個三層半高的獨棟街道。隨著周圍房屋的逐漸拆除,它的周圍已經從熱鬧的街景變成了一堆堆瓦礫磚和飛揚的灰塵。
但由于主人的堅持,它仍然堅定地在廢墟中,它就像一個孤島,與周圍的黃土灰塵格格不入。
這座房子有30年的歷史,建于1989年,被稱為改革開放的時代。
不難想象,在那個充滿活力的時代,房主用勤勞的雙手為家人賺了第一筆積蓄,于是家人一拍手,就用這筆錢擴建了原來的祖屋,為自己蓋了一棟小樓。
從平房到建筑,他們符合這個時代,他們的住宅根據城市的特點變成了另一種風格,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里,家庭不時拿出一些閑錢,溫暖的小家庭一次又一次,原93.59平方米的產權面積擴大到176.75平方米,幾乎翻了一番。
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,也許人們可以理解這個家庭的堅持。2009年,湘春路被列入長沙六大重點棚戶區改造項目之一。在推土機的呼嘯聲中,周圍的房屋一個接一個地倒塌和脫落。
曾經的人和事在塵土飛揚中漸漸消失,只有這座建筑,還固執地站在街上。
這座三層洋樓的產權登記人名叫張友珍,但房屋拆遷時,張友珍已經病死,于是張友珍的六個孩子和政府展開了長期的拔河。
轉眼間,它來到了2012年。項目提出已經三年了。周圍的房屋被拆除和拆除。甚至許多地方也開始建造新的基礎和鋼框架,準備建造一條新的街道,這座老建筑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外觀。
這座老樓在這條即將煥然一新的街道上如此格格不入。幾年來,政府從未放棄對家庭的勸說,雙方的拔河戰也從未停止。
“依法維權,理性維權。”在記者的麥克風前,宋文朝這么說,他對拆遷政策有自己的看法。
這座占地面積不大的臨江大樓是宋文朝一代又一代人居住的地方。自20世紀80年代第一次改造以來,他們討論了這座建筑屬于幾個兄弟姐妹。在三樓的房子里,住著一個龐大的家庭。
自從他有記憶以來,他一直住在這個地方。隨著經濟的發展,政府在長沙湘江地區建設了風景名勝區。宋穩朝看到了這個機會。他利用家在湘江旁邊的優勢,決定租四輪車給游客。
“年輕人談戀愛,在這里租一輛四輪車,沿路騎,還能看到風景,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。”
依靠這項業務,宋穩朝積累了一筆資金。宋穩朝經營多年。他租的四輪車曾經是長沙最多的,他策劃的“四輪車婚禮”項目是長沙最具特色的。
在他看來,這座小建筑對他的意義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定居的地方。在某種程度上,這座臨江的房子是他宋朝穩定的基礎。
現在拆遷意味著政府將為他們安排其他住所。宋穩朝有點不愿意接受這種變化。他只是想住在這里。他也可以每天看到湘江的起伏。
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,在他的認知中,如果他們想拆除他們的房子,相關部門也應該為他們提供補償,而不降低原來的生活水平,他們認為政府給他們的補償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,這就是為什么他不想同意政府。
2011年8月,該建筑被申請司法強拆。宋穩朝見此,立即打電話給客戶回應訴訟。此時,宋穩朝在這個問題上既理性又固執。面對強拆,他沒有采取特別激烈的抵抗措施,但在相關條件下,他從未讓步。
“我認為我們不是對立的,每個人都在理性地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。”
在他看來,誰輸誰贏都沒有意義。最重要的是雙方應該如何協商這些關鍵問題。畢竟,問題需要解決。關鍵在于如何解決這個問題,雙方應該分割什么樣的利益,最終在法律范圍內達成協議。
然而,2011年的談判結束了,雙方在一些關鍵問題上沒有達成共識。這件事還沒有結束,這座建筑仍然獨自站在街上。
宋穩朝的手段逐漸激烈起來。他養了三只狼狗和一只藏獒,分布在每一層。此外,他還在這座小建筑上安裝了18個攝像頭,不放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。他和其他兄弟姐妹輪流住在家里,確保家里有人24小時。
此外,宋穩朝也明白了法律的重要性。他一有空就開始學習法律,他也思考了所有的相關法律。
為了“捍衛”自己的記憶和房子,宋穩朝沒有做原來的工作。辭職后,他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做。
可以說,宋穩朝把偵查手段運用到了極致。在如此嚴格的保護下,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拆除他的房子。
養藏獒,說明宋穩朝的經濟條件不算太差。這個時候,房子在他心中的意義已經遠遠超過了一件具體的事情。在他心中,房子的價值也遠遠超過了房子本身。
——換句話說,如果政府給予的補償達不到他心中的預期,即使是一口氣,他也不愿意讓人們放棄房子。
一方面,有關部門急于重建街道,另一方面,宋穩朝一根筋。雙方似乎都變成了水火之勢,但沒有人能幫助任何人。宋穩朝無法抗拒城市的變化,有關部門也認為宋穩朝的補償不應該那么多,但面對頑固的宋穩朝,他們別無選擇。
就這樣,雙方再次陷入僵局,僵局持續了9年,直到9年后,這件事才迎來了轉折點。
這座孤獨的建筑終于迎來了被拆除的命運。
2021年1月5日下午3時30分,隨著挖掘機長臂的努力,這座生存的建筑終于倒在了地上。當然,宋穩朝一家也接受了350萬元的賠償。
然而,拆遷當天,宋穩朝沒有出現,只有他的妹妹宋女士來這里處理相關事宜。
那天早上,宋女士來到這里處理最后一件家具。她戴著白帽子和面具,看不清具體外觀。她站在一邊,喊著指揮工人們搬上搬下,把笨重的家具搬出大樓。她聲音不大,有點低,搬家公司的卡車停在不遠處。
她不像宋穩朝那樣癡迷于拆遷。面對記者的詢問,宋女士的態度非常平靜:“沒有太多的不情愿,應該拆除或拆除。”
聲音沒有下降,她抬頭看著破舊的房子,好像在找什么,然后很快轉身,回到一樓指揮搬家公司的工人,家里有一些舊家用電器,舊物品可以繼續使用,宋女士讓他們把所有這些東西都搬到卡車上。
家里還有一些鐵材料,因為沒有人管理和維護的時間太長,會生銹。
宋女士說,這是宋穩朝做四輪車生意時用來修車的材料。宋家的老房子里有各種各樣的物品,包括電動汽車、自行車和四輪車。僅僅半個小時后,從大樓里搬出來的東西就裝滿了卡車后備箱。
這座小樓里有很多東西。工人們拖了兩輛車,還沒拖完。時間很快就到了中午。幾個人匆匆吃了一頓盒飯,不得不立即投入工作,因為有規定他們必須在下午2點之前把一切都搬走。
宋女士自己很早就搬出了房子。過去,只有宋穩朝和另一位兄弟輪流住在這里。與其說這座建筑承載著宋女士的記憶,不如說這座建筑承載著宋穩朝的生命。今天,拆除房屋已成定局。也許宋穩朝不想親眼看到這一幕,所以他會選擇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避免它。
在與記者的交流中,宋女士一直保持著冷靜平淡的態度,向記者講述了家里的一些事情。記者還從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那里了解到,多年來,宋家的六個孩子中有一個死了。
而且這棟樓也因為久年失修,變得搖搖欲墜,有很大的安全隱患,其實很久沒有人住了。
當三層半高的小房子被拆除時,許多地方本身就充滿了漏洞。房子的墻壁、窗戶和屋頂已經損壞和脫落,就像房子的皮膚一樣。交錯雜亂的電線暴露在外,就像房子的血管一樣。房子墻的西面有一個用紅色油漆寫的“征”字,就像對這個病入膏肓的身體進行最后的審判。
搬走最后一件事后,記者問了宋女士最后一個問題,他問了宋穩朝的不安:宋家對拆遷補償是否滿意。
宋女士沉默了。十多年前,由于哥哥宋穩朝對拆遷補償面積有異議,雙方價格沒有達成協議,導致僵局。當時,政府給予了近200萬元的補償。拆遷時,宋家獲得了350萬元的補償。
但宋家并沒有占什么便宜,因為2009年,周邊樓盤的房價只有每平方米5000元左右。但到2021年正式拆遷,周邊樓盤的價格已經漲到每平方米1.5萬元,房價翻了三倍,但他們得到的賠償并沒有按比例增加。
更不用說在這十年里,宋穩朝在不斷的僵持和拉扯中付出的精力和努力,這些都是金錢無法衡量的。
也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宋穩朝也會想,他最初的行為是否值得。
他們房子的所在地將成為未來城市的綠地。這里不會建房子,也不會成為私人生活的地方。它將成為未來人們玩耍的凈土。
城市的變化和發展是注定的。拆除幾代居民居住的建筑,讓一些居民搬出原來的住所,不可避免地會傷害一些居民的感情,但這似乎是每個時代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痛苦。
20世紀80年代意氣風發的宋穩朝也拆除了原來的家鄉,建造了符合那個時代的精致洋房。當時,他順應了這座城市的變化。幾十年來,追求新事物的宋穩朝也成了一個懷舊的人。滄桑改變了城市的風格和每個人的觀念。
然而,無論人們怎么想,舊城最終都會被分解。舊城的隕落就像鯨魚,血肉分離,骨架脫落,然后為新城的生長提供營養和原材料。
下午3點30分,挖掘機正式啟動工作。機械臂一擺動,整個房子就被掀翻在地。一聲巨響,墻壁倒塌,磚瓦紛紛落下,揚起了兩人的高塵。一臺環衛灑水車緊隨其后,對準拆除點進行噴水除塵。
灰塵和水滴交錯,原本沒有太陽的天空此刻顯得更加陰沉。
送家人的身影也在這灰蒙蒙的天空下漸漸遠去,世事變遷,滄桑,曾經的執著和恩怨,都變成了這座城市變遷的一縷煙塵。
拆除長沙“最牛釘戶”房屋:350萬元,18個攝像頭輪守12年;2021年1月6日,上游新聞;
“堅守近12年,長沙“最牛釘戶”房屋已和平拆除,戶主稱該拆除還得拆除”;北晚在線;2021年1月6日;
到目前為止,長沙這個“最牛釘子戶”今天已經被拆除了!曾在家裝18個攝像頭,喂了3只狼狗和1只藏獒;瀟湘晨報,2021年1月5日